玄关走廊传来了门被打开之后又被关上的声音。
“哟,阿雪。”下班回家的母亲如此自然地就跟江雪打上了招呼,丝毫没看出对于她身处我们家客厅有半分惊异的样子。
占用了她原本位置的汽车,玄关地毯上的靴子,似乎都已经是很明显的答案了吧。
江雪很乖巧地按下手柄上的菜单键,但是游戏却不因为呼出菜单而暂停。
她把手柄放到一边,站起来,模样正式地,朝母亲略微弯下腰:“打扰了,伯母。”
同时,电视屏幕上,角色却正在遭受到攻击。
我只是看了眼而已,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哪有哪有,”母亲连连摆手,一边摘下披肩,放到沙发上,然后走进厨房,“来看篍儿的?”
水槽里传来水声。
“嗯。”江雪点头。
“还真是麻烦你了呢。”用毛巾擦干手,母亲打开冰箱门,那黑色直达腰部下方的长发随着她的侧腰的动作而垂下来,“还不谢谢人家,篍儿。”
“知道了。”我依旧躺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母亲说的话如耳旁风一样,转瞬即逝,我甚至都没想起来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不用不用。”江雪也客气地代我拒绝了母亲的要求。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晚饭吃点什么?”我问在厨房里的母亲。
“阿雪。”
“欸。”坐在沙发上,两手握着手柄,江雪回头应声。
“你留在这儿吃晚饭吧。”
“那。。。。。。好的。”
“要不要给你父母去个电话?”
“不用了,他不管我的。”
“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好。”
和二十四小时多以前,同一张沙发的位置,我和江雪对于同一个人的同样的问题做出同样的回答。
不过心中却怀着不同的理由。
感觉有点儿有趣。
黑掉手机的屏幕,我把它放到茶几上。
“那就来做牛肉饼吧。”母亲从冰箱里拿出我昨天买的生牛肉来。
我翻身下了沙发,穿上地上的拖鞋:“我来帮忙。”
像是从母亲身上得到了某种指示,从江雪身边快快地逃走。
再待下去,恐怕我会为嫉妒所吞噬。
“今天这么勤快,会帮妈妈做饭了?”母亲脸上是对着孩子的温柔微笑,但是语气里却带有一些揶揄。
“哪天不是呢?”我如此回击,但是,昨天我确实什么都没有做,前天也没有帮上忙,大前天。。。。。。
上一次我帮助母亲下厨是在什么时候呢?大概是上个星期了吧。
看来我总是很容易就忽略了身边人的辛苦呢。
“记得洗手。”
“嗯。”
在水槽里,润湿了双手,然后挤一些消毒洗手液。
做牛肉饼需要用双手直接碰触食物,不好好地把双手洗干净可是万万不可的呢。我对着由一双没洗干净的手所做出的食物会感觉到恶心反胃,我也不希望让别人也有如此感受。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在双手的揉搓当中,洗手液泛起白色的泡沫,从我的手指缝当中满溢出来。
像是抓着一团很柔软的东西。
手心,手背,手指,还有指甲缝,都要洗过。
搓洗的时候,母亲就近近地靠在我的身边,嘴唇在我的耳边轻轻吹起气来。
“怎么了,今天想要在人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这是我们母子俩之间的悄悄话。
我回头看向沙发上的江雪,她方刚完成了副本,正在开战利品箱子。
就算是她的运气也如此之好。
“没有。”转过头来,我继续开始搓洗自己的双手。
“没有?”母亲不依不饶的,判定我刚才是口是心非。
“真的不是。”我抬起自己的手臂,胳膊肘顶向母亲的上臂。
我可没有说谎呢。
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想要说的是什么吧?
你应该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吧?
你是知道的啊。
“不是就不是咯。”母亲打开柜台下的柜门,从里面拿出绞肉机放到台面上,一手捏着插头。
看来她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也半是因为我的意思埋得太深。
我再次拧开龙头,凉丝丝的水冲洗双手,把包裹了污渍和细菌遗骸的泡沫冲进了下水道。
这样就干净了。
带着尚未擦干水分的双手,我从挂架上取下原木色的砧板,把它置于外侧的台面上。
手上挂着的水珠随势流到砧板上,让上面连贯的纹路断裂而扭曲了。
就像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吗?脆弱到连一滴水珠也能摧毁了它。
不切实际的思考。
母亲把牛肉的包装膜给撕开,然后塞进了绞肉机里,盖上盖子。
拨动了开关,电机带动了刀片,将舱里的血肉切得稀烂。
怎么看着这样的情形,会觉得有些恶心呢?
我从冰箱里拿了洋葱,洗净之后,把它按在砧板上,右手从刀架中拔出一把中尺寸的厨刀来。
此时此刻我就是一个刽子手,一个属于蔬菜的刽子手。
手起刀落,洋葱一分为二。
一点点刺鼻的气味在我切开洋葱的时候发散出来,向上飘起,为我的鼻子所感受到。
但是却不能够让人流出眼泪来。
看来故事里用切洋葱来掩盖懦弱的眼泪的丧妻丈夫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呢。
因为我面向着厨房的前柜台,只要我一抬起头,就可以透过白色的栅栏看到客厅里的江雪,那在空隙之中为我所一观的身影。
那是一种与隔着栅栏看着母亲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在整理过战利品之后,长按手柄上的西瓜键,关掉了游戏机。
违背了我的期望,她径直走向餐厅里来,在餐桌旁抽出一张椅子坐下来。
我低头继续切着砧板上的洋葱,在切片之后,洋葱的内外层失去了相互之间的支撑,开始散架了。然后我就在已经散架的洋葱圈或者洋葱条上,乱剁一气,将之分为更细小的碎块。
刀锋在撕裂了织物纤维之后,与砧板面相互碰撞,发出敲击声来,还颇有节奏,如同鼓点。
那还真是原始的音乐。
“不好好玩你的游戏吗?”我抬头瞥一眼江雪,但是是视线很快又回落于砧板上。
用刀的时候不小心,就会伤到手,必须全神贯注。
江雪还带来了一只杯子,杯子里盛着一半的牛奶:“玩过了啊。”
我希望她能够乖乖地回到客厅里去,不要出现在餐厅里,在我下厨的时候她就在看着我,这会让我感觉到很不舒服。
就像是你不会希望父母出现在教室的窗口外一样。
“那就玩其他的吧。”用刀背把分散的洋葱碎归拢在一起,拿一只碗来盛装备用。
“嗯,不。”江雪摇头否定我的提案,转而开始摆弄起自己的手机来。
我转身过去,看看母亲的进度如何。
那些牛肉碎被装在透明的玻璃碗里,母亲抓着揉成一坨的牛肉,把它们不断摔打。
经过这样,牛肉饼才会变成有嚼头的团块,而不是一团散乱的肉碎。
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支团队呢?
当她抱着碗转向外面的时候,餐桌上传来了快门闭合的声音,不过那不是真实的快门,只是手机拍照所发出的音效。
江雪笑盈盈地朝我们母子俩招手,像是干了什么坏事。
“拍什么呢?”
“母亲和女儿一起在厨房里,这不是一幅很温馨的画面吗?”江雪依然是笑嘻嘻的,语气轻快,其中还带着一点点的羡慕。
从表面上来说,却实是如此。
我一时间竟是无法找到反驳她的论据。
而我为什么又有这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去反驳她呢,是因为她是个无所不知的天才吗?
看来是嫉妒心使我如此了。
这种黑暗的存于内心的情感总是能叫人做出不合情理的事情出来。
我开始极力地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即使那不会为江雪所觉察。
“欸,我说啊。”又开始挑起话头来,她总是没个结束的时候。
“嗯?”
“你的你母亲,我觉得,有点像千重子和苗子。”
我的心里不禁开始拧巴起来,思索着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两个人,一对姐妹。
只是因为外形上的相似吗?
“那你觉得,我们俩谁像是千重子,谁像是苗子呢?”我开始寻找起橄榄油来了。
这个时候,母亲突然跳进了我们的对话中来:“当然是我更像苗子了,对吧?阿雪。”
“嗯。”她不断点头,肯定着母亲的答案。
看着她们俩心有灵犀的模样,我在心里居然升起一点恐惧来。
这样的一唱一和,恍如一对真正的母女一样,我也吃惊于江雪现在强大的亲和力。
然而,我也很害怕,她就这样把母亲从我身边拉走,拉走我身边最可以倚靠和信赖的女人。
“切,妈妈是乡下姑娘。”
我依然在调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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